あい‧知恵‧ほほえみ‧きれいな旅行‧

多少年沒掃過墓，有沒有十幾二十年？
記憶停留在還是個小孩兒的時候，圍在墳墓的邊邊看著大人忙來忙去，
然後爹媽就以墳場雜草叢生、髒亂、小孩不要去的理由，
（或許我們是女生，去了也出不了什麼力氣。）讓我們多少年沒再去掃過墓。

去年掃墓的時節我還記憶猶新，那時腳開刀，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在家，
一邊忍著傷口的痛、一邊幫媽撿分櫻花蝦、然後寫下了今天看了仍然濕淚的「你是我的寶」，
那些爺祖們的屍骨都已重新整理安置納骨塔，
唯有媽心裡的永遠六歲的孩子還躺在二奶奶已經荒廢的墳邊一隅隆起的土堆下，
小時候，我們這些妹妹還不知情地踩在上頭過。

我很慶幸從澎湖歸來，在掃墓的三日節當天一早跟妹妹回去了家裡，
多少年，我才知道，媽媽是怎麼度過每年的這一天，
怎麼把說是披荊斬棘也不為過的雜草群砍出可以踏的路來，
怎麼彎腰駝背把地上的砂石灰塵昆蟲殘軀清理乾淨、
怎麼把土堆上已經生根的枝節細細拔除、
怎麼把清理時被挖去砂石的洞缺又覆上一抔塵土、
怎麼裁割寶特瓶裝水放進特地買來花苞數卻不成對偶對如擺飾漂亮感到困擾的的香水百合、
怎麼將帶來的水果往地上一放雙手合十講過幾句話後、便又匆匆地收拾回去......

媽媽說，今年還好有我們幫忙，很快就整理好了，
我底心之歉疚，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是如何的辛苦。
娘說我們掃墓在農曆三月三日，未必是假日，我說，我可以請假回來，
去過這一次，我怎麼再讓她一個人去處理那個已然荒廢的土墳，
查找來年的日子，本意要圈起註明休假，卻是假日，
那樣更好，我跟妹妹都可以回去，一起幫忙媽媽整理她永遠的牽掛。

我跟妹妹跟媽媽碎唸著把二哥撿一撿吧，將來她不在了，誰來整理？
撿起燒作一罈灰、放在塔理有人誦經、乾乾淨淨的她也不用每年那麼辛苦，
媽媽卻用著一個又一個的理由，沒肯接受，
我想，那土堆，是媽媽對夭折的孩子僅存的擁有了，
每年的這一天，她再辛勞也要去整理他最後的歸處，
也許，是要保住她還是那孩子媽媽的情感牽絆，
如果連她這個媽媽唯一還能為他這個孩子做的事都失去，是否，她會更失落......

媽媽讓我們也跟二哥說些話，
我素來對這種對不存在的傾訴無言以對，對神祇如是、對亡者亦然，
但是媽媽說了，我也匆匆地在心裡默唸著讓二哥保佑爸爸媽媽平安、保佑這個家一切安好，
然後不禁迷惘地起，這個世界上是否真有靈魂存在，如果二哥有靈，
他是否捨得媽媽在心力交瘁照顧他這個病兒仍留不住他後、仍獨力為他掃了將近三十年的墳......
亦或他早如媽媽叨唸的去投胎當有錢人家的孩子、
不是再跟此生一樣出生在無法給他良善醫療照顧的家庭......